位在台中市西區五權西路的綠園道上,一棟隱沒在市區、周圍包藏著水泥大廈裡的舊市場―忠信市場,穿越過類似防火巷的小道,沿路直走,拐幾個彎,在幽暗巷弄裡漫無章法的行走,通過這鐵皮屋棚覆蓋的古老迷宮中,有那麼一瞬間,彷彿置身在60年代的繁華市集裡來回穿梭。
忠信市場興建於民國50年代末,當時住戶多從中南部(雲林、彰化等)遷居而來,爾後開始興盛於60-70年代,約在80年代時後逐漸沒落。當我數度來回走訪忠信市場,或許今天不是週休二日假期,老市場內顯得空曠,市集還看的見幾處小販,豬肉舖忙著收攤,還得先將掛上的豬肉切塊秤兩呢。
很幸運的,一位居住在市場數十載的老阿嬤願意說故事給我聽―老阿嬤花白了頭髮,一口濃重腔調的台語,說起話來可是朝氣十足鏗鏘有力的,反倒是我不流利的台語,打斷了阿嬤的思緒。
記憶中的老市場
「小時後大概距離現在也有三、四十年,當時因為家裡生活困苦,厝內底還有囝仔五、六個,阿爹很辛苦,透早出門要去田裡忙田事,有時後田裡因為季節關係收成比較沒有,阿爹還要幫阿舅補漁網。漁網很費工,常常要好幾天才能補好,艱苦啦。」阿嬤邊回憶著說,手勢做的生動,彷彿講述的只是昨日。
「阿母每天都挑著擔子,去家裡附近的市集叫賣,一把地瓜菜當時才幾毛,一個擔子兩個提籃就算是賣完了,加減算起來也才幾塊錢。那時候囝仔這麼多,每個都甲麥飽。」阿嬤笑笑的這麼說。後來舅舅到台中討生活,阿爹也帶著我們一家大小從雲林遷居到台中,也就是現在的忠信市場這裡定居,還記得當時國美館那個地方都是一大片稻田呢(笑)。直到政府開始有計畫的實施都更,大規模的把當時的稻田小路陸續鏟平,然後接著蓋大樓,一棟比一棟更龐大,水泥叢林有越發茂盛的現象。如同大家所見,附近大樓林立,也有了這麼一座美術館,和完善的周邊道路,使得這一切看起來是那麼的美麗。
當時一同遷移在市場內的老鄰居、老朋友,搬家的搬家,也不知都到哪去了。記得當初一同居住在市場的住戶少說有上百戶吧,每天雞啼了,清晨就開始很喧囂很吵雜的叫賣聲,廣場邊盡是提著扁擔來討生活的販子。現在住戶也沒以前那麼多了,年輕一輩的不願意在這狹窄的房子裡,做工賣菜,不堪操勞阿。還停留在這老市場裡大多是像我這般的老朽,還有一些嫁來台灣的外籍新娘。語畢,老阿嬤便轉頭和屋內的越南籍媳婦兒說上了幾句。老阿嬤笑笑的看著我說:歹勢,等一下我兒子要從嘉義回家,阿琴和我先來去準備。我也笑了笑,倒是有點莞爾了外籍新娘的在地化的名稱,煞是可愛,既親切又迷人吶。於是道別了慈善親切的老阿嬤。緩緩的,一股來自於心底,像是回朔著過去的記憶,感受著「舊人」與「老市場 」的一種情感連結與心靈的對話。
凝聚情感,情感造就文化
從建物結構來看,忠信市集內部為三層樓的集合式住宅,結合了住宅和市場功能,一方面加強了住戶(情感)之間的聯繫,另外一方面則是透過共同生活機能也可維持市場運作(消費)。也正因為這種結構性的建築不可為變動性,始進入的此空間結構的元件,因應不可變動性而自行凝聚一種生活方式,一種由群體聚結而成的「擬」團體生活―也就是「聚落」。
條件本身的建物結構已有形成團體聚落的先勢-「忠信聚落」,爾後陸續有藝術家、藝術團體的進駐,老市場日漸凋零的面孔慢慢的在人潮流動間被活化了起來,藝術能量也不斷的刺激老市場的靈魂,又是害羞的又帶有澎湃的熱情。形成特殊的「藝術聚落」,經由外來的經營者用藝術的思維去「介入」忠信市場,改變老市場的氛圍給人新的觀念。
而近幾年來,凡是打著「老」字輩的口號,如,老房子、老建築、老……似乎時間多了一個上限,只要經過那層門檻,「老」字總是不經意走來。然而我們該真正去關注的,非僅僅只是個「老」字輩的名號,應轉換成『新』再出發!
因為時間、經驗、文化、記憶的不斷堆疊所形成的涵養與深度,才值得我們去深刻述說!而忠信市場確有這個面向可提供論述───。
文化的在地重現不應該只有忠信舊市場個案,許多有歷史價值的建物,該如何不忘本質繼續留存其物件(記憶),除了仰望當朝執政團隊以外,透過藝術問話與集體省思的力量,藝術能量重新注入老舊空間使其活躍,讓其新思潮源源不斷的去衝擊當朝已崩壞的體制!而歷史記憶、文化保存,都不應受官體制度所主導!
常民當然不只是「常民」,小眾力量凝聚的群眾意識,「聚落」之意方可提升為城鄉概念。我們期望老舊空間的保存和再造,得以在兩者之間取得衡量,讓更多人走進「日常生活」,而非官體文化的束之高閣,或是名為「藝術」的沽名釣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