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傳統社會以宗族血緣為紐帶,社區的公共空間是宗族祠堂,和一些與家族生活密切相關的實用生活場所,如水井。農耕時代結束之後,在中國由傳統社會重新組織為現代國家的轉型過程中,新的公共空間形式應運而生,遍布中國城鄉的中山公園無疑是一個典型的案例。它們往往集政治記憶、休閑景觀、文化娛樂、體育乃至於博物館、圖書館等功能於一體。
中國各地的中山公園創設於1927年孫中山逝世後,各地紛紛把私人花園、前朝皇家苑囿等改造為公園,這本身是把家族血緣認同轉換成國家認同的一個過程。在中山公園紛紛興建的過程中,中國的“百姓”轉換成了“公民”。對中山公園的研究勢必擴展成為對於中國近代歷史和文化變遷的深入思考,尤其是對於現代化進程中的視覺文化塑造的思考。
2003年我開始在中國美院教書,帶學生所做的第一個項目,就是要求學生對每個人自己家鄉的中山公園進行調查。最後的作業形式是要求調查者為這座中山公園提交一個公共藝術方岸。當時我剛到美院,要把社會學、人類學調查的方法引入美術學院,只是隨便拋出一個項目讓學生操作。這個項目,在我的想象中,應該符合這樣一下標準:1,連接著現代和傳統;2,連接著個人和族群、社會;3,既能夠深挖歷史的根脈,有有其視覺化的機緣。4,在每個人身邊都有,人人可以操作。中山公園計劃符合這四個標準。
當然,這也直接來自我個人對於漳州中山公園的記憶。我少年時幾乎日日造訪仰文樓,向住在樓梯頂端的範益民先生請教書法,聽王作人先生用文讀的閩南古語吟詩。範老師曾經指給我看《鹹通碑》在公園里所處地點。文革時此碑被砸破,碎片被範先生含淚收拾,偷藏在圖書館樓梯間下面的犄角旮旯里。恩師都已仙逝,那些石片而今安在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