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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允明法書鑑藏的當代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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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曹志宇 │發佈時間:2013-03-21 14:57
圖1/(明)祝允明,《詩帖》,局部,紙本,24.5×440.3㎝,臺北故宮

▲圖1/(明)祝允明,《詩帖》,局部,紙本,24.5×440.3㎝,臺北故宮

 於臺北故宮《豪端萬象—祝允明書法特展》展品清單中有一名為《詩帖》的手卷(圖1,以下按序列第一首詩作〈鍾山〉簡稱《鍾山卷》),作者祝允明(1460-1526)書錄自作詩九首,其中八首詩作各以風景名勝起興。《鍾山卷》特以草書向觀者介紹眼前熟悉的景物,字裡行間無不對家鄉風土投入濃厚的感情,鄉土意識隨詩作的鋪陳轉趨鮮明,使得此卷同時具有觀光手冊般的附加價值,於某種程度上顯示了祝允明對於吳中(江蘇)一地的認同與驕傲。

 

 祝允明筆下濃厚的鄉土意識,在有明一代的江蘇地區並非偶發的現象,除了以風景名勝為主題的詩文外,當時亦湧現了一批同樣以風景名勝為題材的繪畫、書作,其中的詩文成為文人雅士的席間談資,眾人形塑起吳中一地風雅的形象,至於繪畫、書作則不僅是明證,背後更還有廣大的市場與網路,負責將吳中一世風雅的形象持續投射至鑑藏家眼中,號稱「吳派」。

圖2/(明)祝允明,《詩帖》,〈太湖〉詩。紅線為繪圖軟體所標。

▲圖2/(明)祝允明,《詩帖》,〈太湖〉詩。紅線為繪圖軟體所標。

祝允明作為吳派書法的中堅,對鑑藏家來說,擁有祝氏的書作,顯示了自身對於書法高深的品味與修養,祝允明乃成為一種隱而未顯的判別標準,無形中將擁有其作品的藏家帶往較高的社會地位,若是其書作的內容關聯到吳中一地的鄉土意識,那更是精品中的精品,足以使人幻想連翩。因此,在祝允明傳世作品上,觀者乃一再地觸及到將同一題材書寫多次的問題,其中既有作者的真感情,也有商人的牟利與狡詐。

圖3/(傳)祝允明,《自書詩卷》,局部,紙本,30.5×793.3㎝,北京故宮。紅線為繪圖軟體所標

▲圖3/(傳)祝允明,《自書詩卷》,局部,紙本,30.5×793.3㎝,北京故宮。紅線為繪圖軟體所標

 這一現象在臺北故宮近日展出的《鍾山卷》中,再次成為鑑藏家關注的焦點,肇因於卷中的第三首〈太湖〉詩(圖2)。根據祝允明身後不久,於嘉靖三十六年(1557)首刷出版的《祝氏集略》一書,〈太湖〉詩全文如次—

    咸池五車直下注,峨嵋岱岳潛相通,乾坤上下浮元氣,郡國周遭護諸公,巖穴會因仙跡幻,魚龍不助伯圖雄,擬把玄龜獻天子,再看文命告成功。

儘管《鍾山卷》缺乏相關印鑑得以還原有明一代的收藏經過,如此身世不明的作品,相當容易遭致後人無中生有的批評,而逕目為贗品。然而將其中〈太湖〉一詩與文集校刊,首先我們得以肯定整首詩並無抄錯。至於傳世祝允明名下的法書,錄有〈太湖〉一詩者,部分文句卻與《祝氏集略》一書互有出入。如現藏北京故宮,目為「珍品」,多次出版的《自書詩卷》,觸目第一首即為〈太湖〉詩,首句作「咸池五車【宜】下注」(圖3);另一有同樣問題的名品,則是現歸美國普大(Princeton University)收藏的《七言律詩卷》,〈太湖〉詩列於第五,首句亦寫作「咸池五車【宜】下注」(圖4)。

圖4/(傳)祝允明,《七言律詩卷》,款1510,局部,紙本,29.7×599.8㎝,美國普林斯頓大學附屬美術館。紅線為繪圖軟體所標。

▲圖4/(傳)祝允明,《七言律詩卷》,款1510,局部,紙本,29.7×599.8㎝,美國普林斯頓大學附屬美術館。紅線為繪圖軟體所標。

 這兩件作品不僅在詩文方面,經與原本校刊存有「抄錯」的嫌疑,書法風格亦與臺北故宮的《鍾山卷》面貌不似(圖5)。本文將處理這一棘手的問題,並嘗試將鑑定的結果應用於近年市場上出現的祝允明書作,指出其中的真與假。

圖5/左至右,《詩帖》、《自書詩卷》與《七言律詩卷》三卷太湖詩首句之比較。

▲圖5/左至右,《詩帖》、《自書詩卷》與《七言律詩卷》三卷太湖詩首句之比較。

 注意最右方臺北故宮所藏的《鍾山卷》,在結字上與左側二件作品存在明顯的差異。「咸」字第二劃、「車」字末筆等皆以頓筆收尾,筆鋒向紙面壓深,而左側的二件作品均習慣將筆鋒向上提起,並在漸次緩收的運筆中將筆畫刻意地拉長;可以說,前者《鍾山卷》較關心筆法,每個字因收筆節制,具有內斂的品質,至於後二者則顯得外放,關心字形結構張揚的程度,然在處理部首偏旁時,譬如《自書詩卷》與《七言律詩卷》中的「池」、「注」,卻一如機械式地皆作弧形排列,遠不如《詩帖》在短短七字內,將「池」、「注」相同的部首偏旁再加以變化,達到生動多姿的效果。綜合以上對筆法,以至字型的觀察,顯示這三件作品至少來自二位不同的作者。

圖6/左至右,《詩帖》、《自書詩卷》與《七言律詩卷》三卷太湖詩「穴」穴字之比較

▲圖6/左至右,《詩帖》、《自書詩卷》與《七言律詩卷》三卷太湖詩「穴」穴字之比較

   真正進入書法風格的討論以前,面對前文列舉的三件作品,相互比較後,得到的第一個印象是文字部分的問題—「咸池五車【直】下注」或「咸池五車【宜】下注」,而後書法風格乃緊跟著「直」與「宜」二字之差異,越發地被點醒、強調;因此首先討論文字部分的問題,不失為合理的步驟,得以強化鑑定的結果。

回顧可能觸發祝允明寫詩靈感的文獻,提到「咸池」較有名的應屬屈原《離騷》,《離騷》云「日出陽谷,浴於咸池」這是一則古老的神話,上古先民認為太陽早上從陽谷中升起,夜晚到來時,太陽沒入咸池,待洗淨身體後,繼從陽谷而出,肇發全新的一天;時至漢代司馬遷撰《史記.天官書》,世人已不再相信海內有陽谷與咸池,轉而將目光焦點投注於無垠的太空,嘗試確定日昇日落的方位,謂「咸池三星在五車中」,其中「咸池」、「五車」系天文星宿之名。

圖7/(傳)祝允明,《草書晝錦堂記》,款1507,局部,紙本,27.0×342.3㎝,私人收藏

▲圖7/(傳)祝允明,《草書晝錦堂記》,款1507,局部,紙本,27.0×342.3㎝,私人收藏

 因此,祝允明〈太湖〉詩首句的意思應是,太湖乃是由位於五車的咸池之星「直下注」而成,意藉《離騷》中浪漫的神話故事與後人比附的天文景觀賦予太湖不凡的氣象,因此不可能錯書為「咸池五車【宜】下注」!這「直」與「宜」的一字之差,正顯示了贗品製作時未諳作者文意,再加上草書筆畫省易,相當容易在快速書寫的過程中出錯,於是產生出二個不同版本的〈太湖〉詩。

抓住這一點—草書「相當容易在快速書寫的過程中出錯」,反覆地檢查臺北故宮的《鍾山卷》,我們不得不佩服,《鍾山卷》筆法結字變幻莫測,筆畫間的穿插避讓在速度中自然而生妙,部首偏旁幾無雷同,《鍾山卷》在書寫的過程中把握住草書變化的原則,並加入了作者個人的美感經驗,洵為大師之作!

圖8/(明)吳應卯,《草書五言詩》,款1577,紙本,尺寸失記,天津歷史博物館

▲圖8/(明)吳應卯,《草書五言詩》,款1577,紙本,尺寸失記,天津歷史博物館

 我們還得以再看幾個局部,比較「穴」的寶蓋頭(圖6),三作皆以草書省易,將第二、三筆連寫成長橫,並大小程度不同地運用了顫筆技巧。然而偽作通篇的顫筆卻顯得較不自然,兩端粗大而中間輕細,缺乏連貫的力度。根據素有經驗的書家反覆實驗祝允明草書的線條,得到的結論是,這一類氣力飽滿的顫筆,必須「硬筆逆鋒快速用力作用於紙上」,當「硬筆的高彈性與書家的高力度共同作用於紙面時」,才會造成此種自然跳動的線條,因此真跡中的顫筆不會作者有意為之的現象,是追求速度感時痛快的流露,體現出作者本人的精神、的狀態,是毫不做作的真感情!但是此類的顫筆在如上述被本文目為贗品的兩件書作—《自書詩卷》與《七言律詩卷》,通篇顫筆出現的頻率皆相當高,成為有意為之的現象,意藉不斷發揮顫筆技巧,期望觀者認同此為「祝允明」,然而正是這個不尋常、不自然的出現頻率,以及顫筆使用時特有的技巧,同時乃成為有效甄別祝允明真跡的關鍵步驟。

圖9/左至右,《草書晝錦堂記》與《草書五言詩》重出字之比較。二者無論字型、運筆輕重等均顯示為同一作者所書

▲圖9/左至右,《草書晝錦堂記》與《草書五言詩》重出字之比較。二者無論字型、運筆輕重等均顯示為同一作者所書

   以下即嘗試以對臺北故宮《鍾山卷》的鑑定成果,點評數件近年在市場上出現的二件祝氏書作。

二0一二年的紐約蘇富比春拍中有一件祝允明《草書晝錦堂記》(圖7),與前文中討論的偽作《自書詩卷》、《七言律詩卷》二者呈現極端相反的狀況,《草書晝錦堂記》通篇幾乎不見顫筆,特多連筆牽絲的現象,大部分都是細筆,往往一連寫下三、四個字,與《鍾山卷》相較,如此安排呈現出與真跡相當不同的書寫習慣。

圖10/(傳)祝允明,《草書七言詩》,局部,紙本,73.3×449.0㎝,私人收藏

 今天我們知道,這一類愛用細筆、連筆牽絲冒充祝允明的作者,大多來自祝允明的外甥吳應卯(圖81460-1526)所作,與圖8吳應卯原款的作品相較(圖9),二件書作除了細筆、連筆牽絲外,還有大量乾筆造成的飛白,說明寫作過程的速度其實相當快,絲毫不得半點猶豫,稍稍停筆企想祝允明真跡的面貌,全憑賴作者的氣力與程度,放筆而書,因此得到了一個完全相反的結果,沒有顫筆。

再次,二0一0北京嘉德拍賣的《草書七言詩》(圖10)與前件《草書晝錦堂記》相較,無異是更加無根據的偽作。除了同樣以草書書寫、落款「枝山允明」外,通篇的水平低下,與真跡差異頗大,和祝允明毫無關係,可能製作人只在聽聞祝氏大名的前提下,認為有利可圖,遂出了如此偽作。而為何只聞其名,這可能顯示了另一群來自不同文化空間的鑑藏家在歷史上活動的痕跡,他們的品味或許不如那些擁有真跡的鑑藏家,但他們仍然得以在市場上尋獲適合消費的標的,立基於聽覺的層次或者不同的美感品味,藉以塑造個人形象。假設這件《草書七言詩》順利成交的話,則此過程依舊能在當代發酵。

至此,我們必須強調明代著名批評家安世鳳(活躍於17世紀前半葉)鑑定祝允明所獲的感言。安世鳳窮一生出入真假祝允明的作品間,幾經往返後,他以為—「今贋跡紛紛,為拙目陷阱,深刻痛恨,如盛夏蒙翳,一霜百了。」在安世鳳眼前,無數的偽作就像是陷阱般蒙蔽了對於真跡的真實原貌,然而在藝術市場上毋論真與假都有其價,面對如此錯亂的價值觀,無怪乎安世鳳要「深刻痛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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