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擔心(HAKUNA MATATA)!即是艾密特‧威廉斯(Emmett Williams)的《第一首馬林迪具體詩》(First Malindi Concrete Poem)所傳達的文字(圖像)訊息。這首詩使用兩種顏色,紅與黑,恰好將整首詩對切成兩半,布面的字母縫合於棉布上,它是一首無須從頭閱讀的詩。其他還有各種五顏六色、意象繽紛的圖文作品,乍看彷彿是普普藝術(Pop art)或某種商業視覺設計,觀者在其中讀不出太多艱澀隱晦的暗喻,但卻有趣!是的,威廉斯有點像在開玩笑,該作品不需要絞盡腦汁、縱觀觀藝術史來解讀,它甚至更像老奶奶手工拼布上的小裝飾。然而,HAKUNA MATATA!重度樂天的迪士尼《獅子王》也唱過這句話,而威廉斯無非也想透過這句非洲方言告訴觀者,你大可放心地將其看作藝術作品,或不看成藝術也無所謂,FLUXUS大多數創作都具備如此的幽默感。
就算藝術家不刻意加入嚴肅的隱喻或象徵符號,也不代作者沒有嚴謹複雜的意圖,FLUXUS自1960年代至今都是一股巨大的衝擊,可說是當代藝術新局面的開端,正如Gianni Emilio Simonetti在作品上所寫的文字:如果我們主觀地決定某事情,它便必定發生(If we arbitrarily determined something, something must happen)。那要如何發生呢?
現在的我們要如何看待1962年德國Wiesbaden音樂節之後的爆炸效應;要如何回應FLUXUS發起人喬治‧馬修納斯(George Maciunas)所提出的「反藝術」宣言?要如何將一位西方藝術家所引發的運動、一群前衛叛逆者的藝術行為、一個歡騰時代的藝術氛圍,化作一場大美術館的展覽?《合而不流》FLUXUS 50周年紀念特展,置滿豐富的文件與作品,宣傳介紹中標榜著多達近400件展品,作者奇多無比,甚至還包夾著一個展中展「李奧納多行動與詩」(Leonardo in Action and Poetry),觀者需要多花一點時間才能連結、吸收這眾多的訊息。整個展覽彷彿一座巨型的組裝拼貼,它的衝擊力道來自全體(藝術家/觀看者)主觀的決定,因此它發生了,並持續作用著。
藉由Wiesbaden那場形式怪誕,藉表演「噪音」構成的音樂會,超越時空轉化成小螢幕的黑白錄像,安置於展場門口。影像不時捕捉著音樂家的誇張表現,再轉向觀眾被逗笑的表情。這讓我們想起約翰·凱吉(John Cage)著名的《4分33秒》,或是馬塞爾·杜象(Marcel Duchamp)以現成物完成的《噴泉》(Fountain),皆為打破先入為主的藝術定義,此種以自然為藝術、生活為藝術、拼貼為藝術、寂靜為藝術、喧嘩為藝術......凡事皆藝術的「反藝術」精神,將音樂家帶上街頭、將藝術品帶出美術館、將現成物變形組裝、將某種觀念轉變成不尋常的行為,賦予它們新的意義。葛瑞格里‧阿默(Gregory L. Ulmer)在〈後批評的客體〉一文中,為其觀念提供了很好的註解:「以之為有機的(organic)發展模式及其關於和諧、統一、線性發展(linearity)形式封閉等古典假定的替代途徑」。FLUXUS藝術家迫切地欲望開展全新路線,不論是當代或後現代所發動的攻勢,都是在打破當前對藝術的界定,找出既有框架的缺口,正如巴特(Roland Barthes)所說的「作者已死」(The death of the author),它瓦解了藝術封閉一致性的意義,使原本就主觀的審美感受變得更加主觀外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