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意過金馬五十的人,對同時入圍最佳劇情、最佳導演、最佳原著劇本、最佳攝影、最佳電影原創音樂(獲獎)及最佳剪輯獎(獲獎)的《天注定》肯定不陌生。陳冲在最佳導演獎頒發前的開場白,以一句「精準而詩意」標中賈樟柯的影像風格。從《有一天,在北京》到最近的《天注定》,賈樟柯的電影成分蘊滿寫實主義,而促成該風格的源頭便是作為大量取材的中國社會小人物情狀。《天注定》藉由改編串聯四個真實的中國新聞事件,同時不忘創作初衷,依然看重寫實,即使是改編真人真事,也保留許多案例細節,可見其對現實的重視和尊重。
民心如水,可柔可猛
《天注定》依序以胡文海案、周克強案、鄧玉嬌案和富士康員工跳樓事件為藍本,從基層民眾的視野關注威權國家政治體系遞嬗下的失語者。電影分成四段,由於出自改編真人真事,又是當時蔚為流傳的頭條新聞,觀眾早能利用媒體得知事件始末。賈樟柯明曉如此,卻依舊利用改編、利用電影補述新聞事件不足之處,採取寫實手法,利用不同角度或是攝影機距離進行演員調度與走位,那些長拍鏡頭所造成的遮蔽空間即可使觀眾自行想像,進而凸顯人物與戲劇本身的張力。
胡文海案發生在江西,描述一個四十歲礦工胡文海,為了爭取土地權益,不惜槓上貪官,殺死十四名民眾後遭槍決的故事。從這個典型的「官逼民反」案例上看,當中展現不少社會問題,像是中國因經濟蓬勃發展而帶來的貧富差距、司法無法公正公開公平、積累在農業村落中的官僚貪污情狀,也就是這些因素,使一個普通民眾選擇拿起沉重的槍枝,收割多達十四條的人命。
順序之二的周克華案講述一個來自純樸農村的孩子,在長達八年的時間裡以槍擊頭部的方式搶劫並殺害數十名民眾,最後在追捕行動中被警方擊斃的故事。比起胡文海案背後的許多社會壓力,周克華顯得更注重在生長環境對其人格發展的過程。一個無師自通的農村小夥子,居然可以隱匿身分犯案長達八年,原因可歸咎在貧富不均、家庭失和促使他渴望被注意的犯案心態。
順序之三的湖北鄧玉嬌案講述擔任色情洗浴場服務員的鄧玉嬌自衛手刃意圖對自己不軌的官員鄧貴大,並刺傷隨行的兩位官員。本來該被歸類於一般社會事件,但歷經精神鑑定、官員特權,逐漸興起大波輿論,進而形成一個劃時代的代表案件。當小人物面對官吏,不得不經常被迫上演這些情節。故當尊嚴被剝奪至一個無法控制的臨界點,往往就是暴力發生的瞬間。
順序之三的湖北鄧玉嬌案講述擔任色情洗浴場服務員的鄧玉嬌自衛手刃意圖對自己不軌的官員鄧貴大,並刺傷隨行的兩位官員。本來該被歸類於一般社會事件,但歷經精神鑑定、官員特權,逐漸興起大波輿論,進而形成一個劃時代的代表案件。當小人物面對官吏,不得不經常被迫上演這些情節。故當尊嚴被剝奪至一個無法控制的臨界點,往往就是暴力發生的瞬間。
順序之末的富士康跳樓事件,講述一個19歲的少年在東莞打零工的情況。對他而言,渴望融入城市的心願始終無法透過廉價勞力以外的方式來完成,把暴力從有形的欺侮擴展到無形的壓力。帶出中國除了貧富差距以外,更多攸關戶籍、勞作者身分條件的社會壓力。
四個故事縱貫中國北中南,一件件相隔幾年,狀似偶發的民眾暴力事件,透過電影編排,密集地出現在生活中,透露出中國社會正處於壓迫者與被壓迫者之間的對立。
從胡文海案到富士康跳樓事件,裡頭主角的壓迫來源可能是個人,可能是官僚權貴的利益組織,甚至可能是無形的貧富壓力。胡文海如此、周克華如此、鄧玉嬌如此、富士康員工亦是如此,當他們的權益被侵占、打壓,而又面臨投訴無門、求援無助的窘境時,這些所謂的受迫害者才選擇暴力為出口,犯下訂定為天理不容的案件。
賈樟柯利用獨特的電影美學,牽引觀眾走到暴力的背後,看到的是對生活的無力、被踐踏如斯的尊嚴,在《天注定》中,賈樟柯將暴力視作一種來自不平等對待的控訴與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