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期藝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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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藝術作品中的性意味

撰文/作者/佟玉潔 編輯/藝周刊編輯部

被譽為“評花禦史”或者“香蓮博士”的清代的封建文人方絢,在他的《香蓮品藻》中,極立渲染三寸金蓮的美學價值,認為“三寸金蓮”無論從外形、手感、還是美醜的關係上,有“五式”、“三貴”“九品”之說。封建男性對三寸金蓮如此著迷的病態,就在於三寸金蓮是性徵化了的女性生殖器官。中國儒家經典《周易.鹹卦》中的“鹹其拇”,便有男女交感相應在腳拇指之意。於是就有了這樣一種說法,“在封建社會裡若一個男人觸及到了女人的腳,依照傳統的觀念就是性交的第一步”。(註)因此,我們不得不注意到這樣一個事實,舊體制中的三寸金蓮的偽美學特徵,是建立在封建男性性話語上,女性被動地與之合謀的最後結局是生命的終身殘疾。

西方女藝術家梅裡特.奧本海姆的作品《飾毛邊的茶杯》,通體由皮毛包裹的杯子性感而柔和,是一個物化了的性器。其中象徵著女性的性器官是令人愉悅的,女性的主體意識在場。但是在中國的古典社會中女性的主體意識的缺席,是以女性性器被物化為了某種器物的身份卑賤的象徵。在中國古典小說《金瓶梅》中說西門慶要溺尿,同床的婦人讓其溺到自己口裡。其中,註解另有所謂「美人盂」。
何為「美人盂」?顧名思義,這是一件用活人做的「痰盂」。從使錢買來的奴卑中,選那年輕貌美的,令她終日跪在房中伺候,什麼時候聽主子一咳嗽,美人立刻張開櫻桃小口,接住從主子嘴裏吐出去的濃痰,強忍著噁心咽進肚裏,這就叫「美人盂」。

性的口唇是物化的性器官。唐代流行一種時尚,說女性是禦寒的“暖爐”、“屏風”,是禦膳的“幾案”。女性性器的物化作為一種封建男權的話語的產物,女性的身體已脫離了作為生理性別的物貭屬性,而成為具有社會性別的商品屬性的身體。父權社會既要享用女性氣質的肉體,同時又將其物化為一種社會型態的性器。而女性的尷尬,是自己意識不到自己所扮演的並且津津樂道的性角色。在某種程度上,封建社會男性的強權政治的建立,女性是同謀者。其悲劇性就在於女性的社會政治話語權的缺席。在封建男權社會裡的兩性對決中,女性始終處在被動的、受壓迫的地位。中國女藝術家利用了家庭常見的痰盂和衣物,並在上面繪制女子肖像,強烈的反諷意味傳達出了一個信息:封建社會的女性角色如同這被物化的性器官——痰盂;女性的性身份,僅僅是構成男權社會文化身體的某種色情的外衣。

如果說女性的性器物化是被男性中心主義話語邊緣的產物,那麼情欲化的器官則是女性主體話語權一種在場的產物。中國女性藝術家的情欲化的性器——花卉,其象徵意義很多。


一,花卉作為了古典文化的當代文化發生學的介質。比如,通過傳統象徵君子文化的蘭花的色香姿態的發生與消亡,傳達出一種當代文化興衰的資訊。

二,花卉作為了女性經血文化特質的闡釋學的介質。女性的性體驗和生活環境的經驗總能找到生與死的銜介面。於是喜歡於物以血腥的熱情,唯美的冷艶,色彩的極盡的渲染,生命的極盡鋪陳,留下了揮之不去的生死劫的見證物:經血文化。


三,花卉作為了女性氣質性面具的虐戀修辭學的介質。中國女性藝術家將經期的女性生殖器與花卉互喻、並置,刻意製造出了神秘而深邃的意境。虐戀的唯美的直白不僅來自自身生理的痛楚與興奮,也來自精神的痛楚與興奮。因為流著經血的生殖器,更像是流著眼淚的女人的性面具,更強調了一種女性的氣質。



中國女性藝術家作品中的性意味都經歷了卡夫卡式的變形。花卉作為情欲化的性器官,唯美是表面的塗層,深層的是生、死、性三者的互相糾纏,在極為封閉的個人化的性空間產生的性情緒,得以最大的釋放與渲染。



美國女藝術家裘蒂.芝加哥的作品《晚宴》,分別擺放十三個被製成陶瓷的女性性器官,與聖經故事中耶穌和他的十三個門徒一一發生對立,強調女性歷史地位的尷尬。相較之下,美國女藝術家的作品凸顯女性與社會政治關係的矛盾。中國女藝術家喜歡利用花卉作為情欲化的性器強調一種日常生活中心理的掙扎,通常喜歡利用某種被扭曲的介質進行解欲,虐戀是一個精神的出口。虐戀的性化是否成為滋生性別政治的策略?或許是中國女性主義不同於西方女性主義的結點。

 

註:高羅佩:《中國古代房內考》(李零、郭曉惠等譯),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年,286頁。

(文章節錄轉載自:藝術國際,原標題為「性別政治:中國女性主義藝術的濫觴」。)












佟玉潔
2002年初進入西安美術學院藝術研究所工作,從事藝術批評,現已出版、發表文章字數有二十多萬。
在此期間通讀了儒家經典十三經;中國二十四史(白話本);《老子》、《莊子》、《孟子》等諸子百家著作;葉朗先生主編的《中國美學史》(20本);中國畫論、書論專著;《中國玉器通史》;《性史》、《柏拉圖文藝對話集》、《從結構到解構》等中外理論書籍千餘種。
主持多起批評家來西安美院做的學術講座。
2003年10月參加上海舉行首屆青年批評家論壇;
2004年4月參加雲南《藝術方向》雜誌組織的藝術批評研討會;
2006年10月組織並參與主持西安當代美術批評模式探討會。
與此同時出版了3本書:《狐風》(詩集);《龍說•說龍》(美術評論專著);《誰的後現代》(美術批評專著)。
正在撰寫的1部學術著作:《圖像中的性修辭學》;與彭德先生共同主編《走向新批評》
2006年為《美術文獻》雜誌特邀主編,作為學術總召集人,編輯了“身體”專輯(2007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