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rien Tournachon與Félix Nadar兩者在1854年到55年之間的作品歸屬之爭(圖一),揭露了攝影能否作為藝術創作的爭議本質。一方面,按下快門後便大致完成了作品,如此機械化截取現成景物的動作,能稱之為藝術嗎?另一方面,雖然截取的動作是機械化的,即便同一個人,不見得能拍出一模一樣的作品,攝影的過程中有許多人為可操縱改變的部份,例如燈光、角度、光線…等,也是人所無法控制決定的。
人們對作品機械化的假想,造成如Dr. Duchenne等自然主義者對攝影的偏見:「自然法則如何統御人的面相,應該透過肌肉運動來檢視,…藝術不單只是人為主控的實踐方式,我的研究需要不偏不倚地描繪光線,好強調臉部肌肉的線條」。略去自然主義者力求真實的意識形態,可以看到攝影的雙重性,首先,它被視為藝術,意即個人創造力的體現,其次,它是「不偏不倚」的描繪工具,具有客觀中立的特質。1962年波特萊爾最後一次為摰友Nadar坐像,其中一件成果後來由藝術家馬內製成石刻版畫(圖二),可見得攝影在當時在波希米亞藝術藝術家中普遍被接納為構成藝術的一環。
Félix Nadar,1860年代活躍於法國藝文圈的偉大肖像藝術家,其作品敏銳映射當時巴黎社會波西米亞群像, 利用衣飾、線條、輪廓、暈映法、剪影建立攝影對象的人格特質, 擴大肖像攝影領域中人物表現的心理張力,可以說Nadar利用客觀外在物象的營造,建立起他特出於當時其他攝影家的風格。為現代文藝定調的藝評波特萊爾,與Nadar相識於1840年代,儘管由於人格相異,曾有過數次強烈爭執,然而兩人漫長的友誼持續終生,Nadar曾在最後出版的作品回溯兩人之間的友誼,在波特萊爾1862年最後一次為Nadar做模特兒所拍攝的坐像中(圖三),Nadar展現出無可挑戰的作者性格。
Nadar最傑出的表現手法結合且借用了繪畫的標準,那又是為了什麼呢?意圖使攝影投身入藝術行伍的攝影家,在操作攝影之媒材時,試圖貼近繪畫的操作手法,使攝影也能得到寫實主義繪畫愛好者的認同,例如chiaroscuro原指繪畫中的明暗對照法,攝影亦以相類似的光線處理,貼近繪畫。過往總以為繪畫與攝影的競爭中,以忠實呈現來判斷的話,繪畫總是落敗的,而Nadar的作品為了營造出肖像攝影的心理層面,也是費盡苦心,在探索工具特性的發展初期,採用繪畫追求的標準經營作品,顯示在肖像的領域中,攝影已然達致繪畫性的表現,甚至媒材本身的機械客觀特質,反過來幫助了寫實主義繪畫。